混杂人,吃的很杂。最近上头于各个皮套的邦信邦,婉拒拉踩其中任何一位。

一个耗费六十年有头无尾的故事

便利店

00.

      说起我和王耀的相遇,大概要追溯到1965年。

01.

      1965是个什么概念,你大可上网查询,在这里不做介绍。

      那大概是四五月份,仙台的樱花开满了大街小巷,东京亦是如此。那个晚上我坐在吧台前面等人,没错就是亚瑟,他那天放我鸽子——我从六点半等到九点多,一直没有看到那茶金的发出现在眼前,也没有看到摄魄的祖母绿——请允许我喧宾夺主的描写下我的恋人,那时候我被他迷的神魂颠倒。当然,现在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好吧,回归正题。

      我等了三个多小时,心中十分委屈。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,背木吉他的歌手正在收乐器,那些吵吵闹闹的女孩多数选择了回家与男友渡过愉快的夜晚,好几盏灯都熄了,剩下围着吧台的一圈灯幽幽地亮着。

      我被酒侍请到了长条桌旁,有一个不高的调酒师站在那里,清扫台面。一切看起来都像要打烊了。

      但我知道,这家店是二十四小时的。所以,它的店名叫做便利店。

02.

      夜晚赋予世界另一次生命。

      月光将所有的物质都中和了,所有人都放下戒心,徜徉在夜色中。我们把老友当作陌生人,视而不见,自然,我们把陌生人当做老友,倾心交谈。夜晚可以使人无条件投降,对自己的好奇心摇白旗。

      我叩击桌子,等着那位调酒师转过身。

      “不要再敲了。”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口音的英语,他可以清楚的发出r音。我猜测他不是日本人。

      “抱歉。”我搓了搓手。随即他转过身。

      他转过来了。我盯着他。他的脸与亚洲人无异,黄皮肤黑眼睛,鼻梁并不算低。

      “中国人?”我向他那凑近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“美国人?”他笑看我。我举起杯子喝了一口,示意自己的佩服。我听说中国人是这样表达敬佩之情的。“在中国,你这是要自罚三杯的。”他拿起一个擦好的杯子,到了点酒。那大概是一种烈性酒,大概类似于伏特加,透明的酒液盛在玻璃杯里,昏暗的灯光在酒精里翻滚散射。

       我历史学的不好,但我至少知道在我出生前几年的二战时期,日本与中国曾发生过惨烈的战争。我问他为什么要来日本。

       他收起了笑容,转而盯着自己的杯子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说错了话。

       

03.

       后来我才了解到,王的父亲曾留学日本,而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。他曾有机会出国留学,本想去苏联的,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日本,在仙台医科大学学习。也是因为二战的原因,他在这边的处境比较尴尬。这家酒吧属于本田家,本田的现家主与王父为同学,因此比较照顾他,本田家的独子—那个高中男孩—与他以兄弟相称。

       我有些后悔问了这些太私人的问题,他却摆手表示无碍。作为致歉,我大概向他描述了自己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我与亚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亲戚。我母亲的家族是从柯克兰家分出来的,两百多年前随着英国的殖民来到美利坚。复杂的关系与古老的历史曾一度使我们声名显赫,但在第一次经济危机与大萧条中,家族企业衰落,光荣不再。从1930年到1945年,我的父母以及祖父母几乎是从零开始办理家业,也算是渐渐有了起色。由于亚瑟在日本学习,父母就将我也踢到了这里。

      “原先我是想去苏联的,但是父母觉得莫斯科太远了。”王耀一脸遗憾,他曾经是想学物理的。我表示非常赞同,我原本想去德国学建筑,但却被送到了这里学经济。

      “学经济难道不应该在美国吗?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。”“谁知道呢。”

04.

       说真的,我应该庆幸来到了这里,毕竟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至爱。亚瑟的出现是那么突然,他迷人而危险,高傲而优雅;他的出现却又如同理所应当,他可爱而害羞,易怒而温柔。他如此矛盾,但这就是其别致所在。他柔软的指尖在我心脏上叩击,掷地有声地镌刻入我的灵魂,为他着迷似是命中注定。

        王耀歪头听着,不得不说他是一位非常好的听者,虽然沉默但并不是毫无反应,与他聊天使我感到放松。他呷了一口酒,若有所思的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我突然想起来,同性恋,好像在中国并不很被接受,好吧,在世界都是如此。意识到这点后我有些慌张,我并不如想象中勇敢。我觉得我出卖了亚瑟,我害怕以后会被人以观察异类的目光注视。但王耀似乎并没有在意,他的表现非常自然。我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那一次我们聊到了两点多,抱怨人生的琐碎,光明的杳无踪迹,充斥的偏见等等一些只有在最气血方刚的年龄才说得出的豪言壮语。

      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。

05.

      我曾带着亚瑟来这边喝酒。我们喝威士忌,他喝白酒或清酒,常有一个高大的斯拉夫人来着,他们关系非常亲密,我似乎能从那上面发现自己和亚瑟的影子。我们是那么相似,又是那么不同。

      樱花花季还没结束的时候,我第一次知道那个斯拉夫人的名字。当时王与亚瑟在讨论关于茶的事情,他们很聊得来。我举着半空的啤酒,看那个人喝着苏联产的伏特加。

     “干嘛喝什么啤酒?”他问我。

     “干嘛喝什么伏特加。”我回答。

     我们第一次对话非常,无聊。但这总算挑起了话头。随后我们开始聊一些家常类型的话题,比如说家在哪,亲人的情况,北方真冷一类的。王耀看我们在对话,便向我介绍这个人。

     伊万·布拉金斯基,苏联人,22岁,与王耀同系的。

      也许是美国人的缘故?我并不喜欢伊万,没有理由。

07.

     吃喝玩乐,寻酒纵欢,人生几何!没什么好说的。冬天我们去札幌,回头率超高,郊区羊很多,但亚瑟表示苏格兰的羊比这多,伊万吐槽他澳大利亚羊更多。北边雪很大,我们嚼着巧克力怀念家乡。伊万和王耀嫌弃这雪跟家乡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,我问他们:“你们见过冰封的尼亚加拉瀑布吗?”

     春假去东京。到底是大城市,可惜我老家在纽约。上课期间去便利店,已经见不到本田的身影了,听说他考到了早稻田。

     现在回想,竟有种虚度光阴的错觉?

08.

     七零年我带着亚瑟回家,从此与亚洲再无联系。我们在加利福尼亚买了房子,公司也在这边开了分部。我曾打探过王耀和伊万的消息,这简直如同大海捞针。

     亚瑟依旧在攻击美国人对于茶的无知。

09.

    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过了四十年。安然无恙。我再也没见过王耀和布拉金斯基。

10.

    去年四月,我去了趟仙台。

    樱花还在盛开。它们就这样开了半个世纪,不曾凋谢。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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